原标题：隐入生活的针尖或爱一一评汤凌短篇小说《端午与艾》

□曾跃红

人逝去后真的化身为灵魂了吗？真的会以另一种看不见的形式守护在所爱之人的身旁吗？发表在《作品》杂志（2025年11期）的短篇小说《端午与艾》，小说素材更像是还原一个家庭的庸常生活，借一个经历丧父之痛的中年人为切入口，导入芸芸众生普通家庭丧失亲人后的微小缩影，探讨死亡、责任、亲情以及肉身消亡之后那永远守护的爱和亲情。

相比于一些向外发散性的写作，作者更关注于向内的循环和突破。首先在空间的构造上，没有宏大的场景，小说将故事置身于社区、家、医院三个地点，一边是温馨宁静的家常生活，一边是冰冷压抑的病房，当外界阔大的视野收缩成一个狭窄的圈子，画面足够聚焦于一个家有年迈双亲最真实可感的叙事，这种空间上的逼仄，让读者看到小九怀念父亲的悲伤、面对孱弱母亲的无力以及对自己灵魂的拷问，就像一个避无可避的人，他必须直面生活撕掉所有创伤后露出血淋淋的一面，这种空间安排奠定了痛和爱的基调，为情感张力的展开做了很好的铺垫，也让读者对人生有真实近身的既视感。

小说的文本内容颇具匠心，当父亲这个逝去的人物采用一种灵魂的虚幻切入，打开了叙事空间，这样的开头成功激发了读者的阅读想象，营造出引人一探究竟的悬念，而后面母亲对父亲灵魂回家的附和、以及小九在昏倒前看见孱弱的母亲明明在家中，却突然出现在他的幻觉里，虚和实一直贯穿故事的主线，就像痛和爱、过往和前行、撕裂和凝聚一直形成一种拉锯力，这种力量是矛盾的、冲突的，但这种对比性的爆发，更能展现故事内在的情感张力和作者所要竭力表达的蜕变和成长。没有跌跌撞撞、没有流着血的伤口，怎能看到生命的坚韧和亲情的弥足珍贵。作者非常懂得借物，艾叶这个沉默的物品承载着意蕴深沉的功能，它是端午节亲情的团圆和聚拢，物化为父亲的象征，它在小九的记忆里是陪伴和守护、在母亲的意念中是爱人的执子之手、不离不弃、而在医院的消毒水中，艾香是父亲抗争疾病的勇气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念想，艾叶在文中是温度的延伸，是一个离去的人用一种看得见的方式生活在活着的人周围，可念及，可回忆。如果故事中父亲的灵魂是入口，那么艾叶这个载体就是情感汩汩喷涌的出口。作品在入口和出口之间，表现出不疾不徐的平稳畅通，力求向内无限表现人物的内心情感和生命体悟。

小说在表现方式上别开生面地以一问一答的家常对话方式贯穿全文，让整个故事的脉络清晰、逐步推进。谁说爱说不出口，在小说中爱时而散落在小九和父亲的买菜对话中、时而是对母亲的问候关心、时而又是姐姐和小九齐心协力照顾家庭的温情团结，而爱更被隐藏在命运的利箭之后，文中我们也许看到了许多悲伤、沉默、生命的苍凉，作者用克制隐忍的手法，对比地呈现生命之痛背后的温情脉脉。小说不像一个故事，或许更像我们生活中的家常对话，那些无关紧要的话语，像是生命和生命之间的链接和纽带，你说出一句话之后，这个世界还有人回应你，告诉你他一直在这里。文中对静物的描写也非常有特色，从厨房物件的摆设，到结尾医院里的洁白天花板、输液管的药水，每种物件仿佛都自带生活的一种隐喻，这种不动声色的叙说让文本指向充满了很多可能，有人看到生和死之间的眷恋和不舍、有人看到生命的悲悯和哀伤、也有人看到更多前行的力量，因为那些逝去的亲人以另一种方式在凝视和守护着我们。结尾的留白突破表层的叙事，将文本散发的思考性推向另一重高度。

小说的主题映射着生命老去、面对生死的人性思考。它就像针尖一样悄然隐入我们的生活，在尖锐的刺痛中，却有着清醒的自觉和承担，就像文中的小九、母亲、姐姐在面对命运齿轮的犁压后，最后以从容坦然的方式接受亲人的另一种存在，至此小说从爱的眷恋不舍到爱的从容接受，完成了关于爱的闭环。

汤凌，男，湖南常宁人，现居长沙。主要从事诗歌、短篇小说写作。湖南省作协会员；中国作家协会新时代文学研究中心（中南大学基地）研究员；中南大学新时代文艺发展研究中心研究员。曾在《诗刊》《湖南文学》《作品》《扬子江诗刊》《诗选刊》《诗收获》等专业杂志，发表诗歌数百首。

作者简介：曾跃红，笔名：千千静听，爱好文字、诗歌，湖南省网络文艺评论会员、湖南省电影家评论协会会员、湖南省诗歌协会会员。有作品发表在《星星诗刊》《湘江文艺》《湖南作家》《湖南日报》《长沙晚报》等刊物。（曾跃红）